《追虎擒龍》已經不是在炒冷飯，王晶是把回鍋肉又回鍋炒了一下然后給我們端上來。

本片的最大賣點是四大影帝同場競技（其實“肥貓”鄭則仕可以算第五個），但這些男神全員抬頭紋，怎能不讓影迷感到一絲傷感？我以為本片是一部警匪片，但其實，它就是一首獻給老港片的挽歌。

我小時候，港片就在講徐樂（好像還是雷洛聽上去更習慣一點）和跛豪的故事，如今，我都快人到中年了，王晶還沒放棄這個題材，說起來這位老兄也真夠執著的。不光題材老，本片不管是劇情走向還是具體細節，處處都透露出老港片的味道。不知道這算是懷舊還是偷懶？

閉著眼睛基本也能猜到本片是怎么回事。正邪兩立，反派先囂張一陣，正派馬上出場主持公道，把反派逼急了一定會玩陰的。那中斷的大挫折就來了，正派這邊必然有人會犧牲，反正不是兄弟就是女朋友，犧牲的目的是激起主角的斗志。接著，主角必然帶領剩下的兄弟大反擊，把反派打了個落花流水。

當年的香港警匪片套路，放到今天依然適用，導演也真夠省事的。還有一些經典橋段，給大家捋一捋。套路一，正面角色當中一定會有一個因為急躁冒進而誤事，而且倒霉的一定是最親的身邊人。套路二，警方辦案必定事先被反派知曉，還要被反派嘲諷幾句，讓人恨得牙痛那種。套路三，必定有一場追逐戲，而且一定是喪尸一樣涌來的匪徒追勢單力孤的警察。套路四，一定會有個別小人物游走在正邪兩端，要是他想棄暗投明，必定要倒霉……

我們當然還可以列舉下去，不過要命的是，本片幾乎把能用的老港片套路都用上了。味還是那個味，但是，這畢竟已經2021年了……再加上開場幾段戲棚拍的痕跡極重，我坐在影院里，總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到錄像廳時代的錯覺。

前兩天剛好先看了《掃黑·決戰》，同樣都講掃黑除惡，都是硬派風格，但比起本片來，《掃黑》顯然更符合潮流、更有現代審美。而《追虎擒龍》還在延續老港片中一些浮夸、滑稽的技法，用今天的眼光看就有點“中二”了。不得不說，就怕貨比貨啊。

但是，本片還是保留了古早香港警匪片中的一些精髓。比方說，兄弟之間的情義。早年吳宇森的電影一直很強調英雄和英雄之間的惺惺相惜，不管他們到底身處哪個陣營，這樣的情感一度被外國人誤會成“愛情”。出來混，可以不講道理、不講利益，但一定要講“義氣”，這可能是中國觀眾才能理解的獨特邏輯。

這一回，梁家輝扮演的跛豪在窮途末路之際，還不忘照顧自己手下的小兄弟，告訴他，他家里還有老母親要養，讓他先逃走，自己則坐等警察上門。另一邊，吳鎮宇扮演的徐樂探長雖然做事風格狠辣，但面對肥貓扮演的老部下，還是有溫情的一面。尤其是兩人約定以后一起去吃面的那場文戲，才是老港片里的那種人間溫情。

可惜，這樣的橋段太少。大多數時候，導演還是忙著從以前的經典（包括他自己的）里借用各種工具，拆東墻補西墻，活生生拼湊出一部電影來。方便到什么程度呢？絕對主角古天樂，幾乎全程保持面癱，就連自己的未婚妻被歹徒侵犯，都沒看出他有什么情緒波動。感覺，他可能想著快點拿錢完事，好繼續做自己的慈善事業。

說到古仔，不能不說到這一回的四大影帝。唉，這真是化妝也掩飾不住的蒼老，歲月已經寫在了他們略顯疲憊的臉上。英雄也無法抵抗自然規律，但更讓我們感慨的是，拍了這么多年，香港電影拿得出手的，還是這么幾位。光是跛豪和徐樂的故事，這幾位就不知道拍了多少回了。那么，年輕一代到底哪里去了呢？都在說香港電影沒落的話題，有人同意也有人不同意，但不爭的事實是，這些影帝的接班人，我們還沒有找到。

和經典的跛豪故事相比，甚至和之前的《追龍》《金錢帝國》相比，本片的基調很不一樣。如果以前的跛豪故事是先抑后揚，那么本片就是先揚后抑，尤其是后半段一路走低，讓本片顯示出一種十足的“蒼涼”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徐樂和跛豪退場的時候，都自帶一場英雄末路的氣場，和之前振奮人心的反腐故事形成鮮明反差。抑或，就連王晶老師也開始陷入回憶之中，無法自拔了？

片尾，徐樂和陳克在船上第一次敞開胸懷談心，前者指著對岸繁榮的香港，說起自己在這里打拼一輩子，可還是被時代淘汰了。此情此景，怎能不讓人傷感？一時之間，我不知道吳鎮宇說的到底是虛構的藝術人物，還是現實的香港電影？

徐樂拍了拍陳克的肩膀，對他說，年輕人，追求理想是好的，希望你追求的理想是對的。這又讓我心頭一顫，古天樂真的已經不年輕了。不知不覺間，四大影帝里最年輕的古仔也已經年過半百，是不是很可怕？看他的《神雕俠侶》，就好像還在昨天。

要是有一天，這些影帝都不在了，我們還能找到當年的香港電影嗎？夕陽西下，時光就這樣從我們的生命里悄悄溜走了。與之相比，不管追虎還是擒龍，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