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普通人的戰“疫”故事
老陳的大女兒（左）在上海金山公共衛生服務中心康復出院。（資料圖片）
海南省人民醫院重癥醫學科副主任田佳（左一）和他的戰隊，從農歷正月初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重癥監護病房的樓層。（海南省人民醫院供圖）
李志明（左）和工人在江蘇卡思迪萊新組建的防護服生產流水線上。李志明預計，這個月能交出近20萬套防護服。龔玉生攝（中經視覺）
武漢市江漢區取水樓社區黨委書記趙青為了隨時回社區、也為了和家人隔離，她這段時間住在了快捷酒店。張 玲攝（中經視覺）
當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還在多地蔓延。這場波及我們每個人的戰“疫”，給普通人帶來了怎樣的體驗？請聽聽下面這4個故事——
上海商人老陳： “我堅信，她就是正能量！”
我是做生意的，膽大細心，要不然在上海這些年也站不穩腳跟。
我的大女兒21歲，在武漢上學，我絕不慣著她，要求她自力更生，因為我就是這么過來的。所以每個暑假她都去打工。1月12日參加完期末考試，她去快餐店打了兩天工，15日才回上海。我在虹橋站接上她送回家，就匆匆趕去浙江老家看望老父親。
直到回上海，我才知道女兒17日就感冒了，吃了藥說好了。
21日，我們終于有時間一起吃頓飯，她沒胃口，也沒精神。我不放心，連夜把女兒送去了區中心醫院，為了牢靠一點，做個檢測。當時片子照出來說女兒肺部有陰影，我感覺不好，女兒住進了那里的隔離病房。
第二天中午來了消息：新型冠狀病毒核酸檢測結果陽性。
我不相信。為什么？為什么是我的女兒？！
我告訴她的時候，她哭了。
他們班沒有一個人感染，離華南海鮮市場也遠，最大可能就是打工的時候被傳染了。
我還有個12歲的小女兒，22日當天開始咳嗽。本來可以在家隔離，但我堅持送她去上海兒童醫院作為疑似病例排查。只有這樣，她才是最安全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千萬不能有僥幸心理。
我向兩個女兒的老師、學校匯報了情況。這時浙江老家傳來老爸發燒入院的消息，當地的派出所、衛生所、疾控中心紛紛來核實信息。
煎熬啊！
我和老婆開始了在家隔離的日子。我們一人一個房間，戴著口罩交流，每天10點之前上報體溫，居委會把米油鹽放在門口，又收走垃圾。
老婆說，整夜整夜睡不著，一會兒想大的，一會兒想小的。我開導她：你想沒有用，面對難題早點過關。
家人之間，什么都可以商量，但面對病毒，誰說了都不算。為了社會，為了自己，服從大局。
除夕那天，兩個女兒在兩家醫院，父親還在老家，一家人分在4個地方。
接著，情況逐漸好轉，父親是因為腹瀉發燒，女兒也一天天見好。
28日，大女兒康復出院了！
她出院的時候，上海金山公共衛生服務中心給她送了一束鮮花。媒體采訪發布她患病前后的事，一開始我覺得太高調了些，畢竟是小姑娘嘛，以后還要嫁人呢。可后來一想，她是正能量，她治愈了，能給很多人帶去希望，她的例子能讓更多家庭振作起來，我堅信。
2月3日，她的復查結果出來了，一切都好。還有幾天，我和老婆的隔離期就要滿了，小女兒也快回來了，我們一家人終于要團聚了。
海南省人民醫院重癥醫學科副主任田佳：
“救治患者有我，有我必勝！”
“重癥患者不脫機，我們團隊不撤離！救治患者有我，有我必勝！”
2月1日，我和重癥監護室的戰友們一起錄了視頻，這是我們的“硬核”誓言。
農歷正月初一，海南出現了第一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的重癥病例。我作為醫院第一批專門從事重癥疾病治療的醫生，緊急馳援傳染科，來到了傳染科4層的負壓隔離重癥監護病房。
從那一刻起，我就沒有離開過這層樓。
我對這名患者印象深刻，他也是一名醫生，肺部感染非常嚴重，呼吸功能非常差，同時存在感染性休克和多器官功能衰竭尤其是呼吸衰竭。
他是海南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中第一個經口氣管插管上有創呼吸機、第一個做血液濾過進行腎臟替代的。我們需要隨時對生命體征進行評估、對器官功能異常波動進行處理。
之后，我們又陸續收治了5名重癥患者，和第一名患者一樣，呼吸功能差、呼吸機支持條件高、每個患者肺部都有大量水腫。
你知道那種走鋼絲的狀態么？
感染帶來的休克，使得有效循環血容量不足，從重癥醫學常規角度講需要大量液體復蘇；但新冠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往往表現為大量肺部水腫，又要求嚴格控制液體入量，否則會導致水腫增多加重病情——液體多一點或少一點，都會對生命體征造成波動。
這就需要有經驗的醫生對液體輸入整體精準研判和評估：在消除肺部水腫過程中不影響有效循環血容量，在保證基本循環血容量時不加重肺部水腫。
我和我的戰隊，需要隨時處理血壓、呼吸、心率、血氧飽和度的異常變化，調節呼吸機參數、抗休克藥物劑量、器官功能支持的方案。因為病人極其危重，隨時有生命危險，我就住病房隔壁。每天能睡完整的2小時，但必須枕著對講機。枕戈待旦，是因為這些病人牽動人心。
每搶救一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重癥患者，都是對體能的巨大消耗。插管上呼吸機，器官功能治療，穿著防護服的戰隊筋疲力盡。但我們知道全省人民都在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所以我們才拍了那段硬核誓言的小視頻，一定要繃住、咬緊牙關上！
我們不僅僅是在一個小小的病房工作，更是在全國戰疫的大戰場工作。在刺刀見紅、和病魔與死神作戰最激烈的時候，這里就是第一線。
從農歷正月初一到現在，我們戰隊一直在病房，但精神頭很好，沒感覺苦和累，我們感受到了來自各方面的支持和力量。我們身后，整個海南甚至全國人民都群策群力、緊密團結在一起，共同為患者搶救治療作保障。人民的信任，讓我們斗志昂揚。
你看海南，晴天旭日。抗擊新型冠狀病毒這場戰役也一樣，不敢說已謹慎樂觀，但前途必定光明！
江蘇卡思迪萊服飾有限公司總裁李志明：
“使命，就是要使出命來干！”
農歷正月初二，我得到消息，整個南京地區沒有一家生產防護服的企業。
我很矛盾。疫情當前，防護服是如此重要。可我們的工人來自江蘇、安徽、山東等省份，放假的時候公司特意派出十幾路大巴送他們回家，現在工人們是否愿意來，來了怎么保護他們？
一夜未眠，農歷正月初三天亮后，我下定決心，跟愛人講：咱們干！
2003年非典，我帶著工人生產隔離服，眾志成城、轟轟烈烈，拼丟了半條命。
這次，我建了個疫情防護微信群，把車間主任、部門長都拉進來，講了我做這件事的起心動念。發揮我們做服裝的優勢生產防護服，去保護醫務人員和一線人員，他們才能保護更多人。
反響很好，完全可以。
那工人怎么辦？
他們說你不用管，我們來動員。農歷正月初三晚上得到消息，有近300人確定回來。這時，各地都在嚴防死守，有的長途汽車也已停運。我們把人員按不同區域統計好組織車子去接，有的村莊不給進出，員工家人騎摩托車把人送出村口上我們的車，有的員工自己開車沿路接上工友。最后，500名員工到崗。
最重要的要素——人，聚集了。接下來，就是原料。
接員工回來之前，我打聽到杜邦公司有庫存。公司緊急向南京市政府辦公廳申請復工，農歷正月初五成為南京市第一家復工的企業。就那一天，杜邦的原料被人搶走了10萬米。我搶來了剩下的10萬米原料，能生產1萬套一次性防護服。
這點材料，杯水車薪啊。我們很多醫生只穿著白大褂治病救人，還沒有防護服穿。
我開始到處找原料。突然想起蘇州吳江的一家工廠。2003年我們做非典隔離服，也是這家供應商提供的材料。這種PTFE材料不僅能有效阻隔病毒，經過高溫消毒還能重復使用。
對方有意愿，但尚未到當地復工時間，怎么辦？
我給了他們南京市同意我們復工的函件，請他告訴當地主管部門，希望能夠為生產疫情防控物資的企業提供配套，我們愿以成本價為當地提供1萬套防護服。當地政府很快答復，馬上開工！
還有設備。我們公司的技術力量和生產能力都沒問題，但生產防護服不同于普通服裝，需要專用設備把有針縫處用膠條壓實黏合為一體，這樣的電腦壓膠機我們只有4臺儲備。為了保證按時開工生產，我花100多萬元從廣東買回一些，從未復工兄弟企業借了一些，又向一些賣設備的廠家租用了一些，3天之內解決了生產所需要的60臺專用設備。
這個過程中，政府為我們出具生產防疫物資的函件，請沿路關口給予支持。供應商都很給力，采購的幾十萬米原輔材料到廠、幾十臺專用設備安裝到位。他們問，給你配套是不是也是在為防疫作貢獻？
當然是，這是打仗啊，就要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資源，需要產業鏈、需要團隊、需要不同地區的配合。因此，我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這么多員工返崗，管理問題也是大挑戰。防護物資到位、宿舍隔離、吃飯分餐、殺菌消毒、線上開會——2月2日，流水線全線貫通，一切進入正軌，首批合格防護服下生產線上前線，隨江蘇省第三批援鄂醫療隊去往湖北。
什么叫使命，我的理解就是你要使出命來干！沒有企業家的使命作為原動力，你做不出來。給我1個月時間，停人不停機地干，我們會交出近20萬套防護服來！
武漢市江漢區取水樓社區
黨委書記趙青：
“希望春天快點來吧！”
前兩天，我去社區的菜場看看，有個居民沒戴口罩，我說師傅你是不是莫（沒）得口罩，沒有的話來我們社區辦公室領，他說有，趕緊掏出來戴上。
別人捐來的口罩，我肯定不能浪費。但你沒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我轄區居民，都會給。
我們取水樓社區，到處和別人交界，分散式的小區多，四通八達，很難做到完全封閉，否則就得封馬路，能保證社區正常運轉就蠻不錯了。
現在，我們社區有5000人左右，確診3例，疑似20多例。昨晚上有個癱瘓在床的老人發燒了，子女都在外面回不來，衛生服務中心的院長親自過來給他量體溫開藥。
知道“封閉管理”消息，社區第一件事是排查空巢和獨居老人，就怕他們出什么事，第二件事才是排查哪些人員發燒了。
別看這些基層工作，其實對我們要求蠻高，我們做這個工作最重要的是和居民接觸，說話要有點專業性，能開導別人。
我凌晨二三點還接到居民的電話，都是屋里發生緊急情況再向我求助，前段時間完全不能睡覺。
有人咳嗽低燒，我也勸，你先觀察，先去新華街衛生服務中心做個簡單的檢查，要是胸痛呼吸困難，就聯系衛生服務中心開一個轉診去大醫院，這也有助于人員的分流。
有一個丫頭，晚上給我打電話，她沒有別的癥狀但有點腹瀉，她媽媽確診入院了，她很害怕。我安慰她說，你不要瞎想，第二天去衛生服務中心看一下。后來才知道她自己吃了媽媽的藥想預防，才腹瀉的。有個居民半夜給我打電話說，只是想發個牢騷。我說你有牢騷就跟我講，我們社區書記是心理醫療師。其實就是大家內心承受力到了一個極限，都很脆弱。
在服務的過程中，有些需求是我們滿足不了的，我們不是專業的醫務人員，赤手空拳上。別人捐贈的防護服只有在關鍵的時候舍得用一下。兩次去醫院，都是義工司機載著患者在前面開，我騎著電動車跟在后面。
我跟社區工作人員說，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別人，要不然我們每個人都是傳染源，上班不許站一起聊天，要隔幾米說話。其實，我覺得他們已經非常不錯了，天天來堅持上班，社區老人年紀大了，他們幫著采購，菜、藥送去家里。他們大部分都是“90后”，哪個不是爸爸媽媽的心頭肉，只是說危難的時候大家都要沖出來。
我也有伢子（孩子），15歲了，上高一。他說媽媽我還是懷念上學的日子，我說你上學的時候你咋還有點情緒嘞。我伢就是這點好，學習不用我操心，自己搞莫事我不用管他。平常就忙，現在我住在漢庭酒店，天天社區到酒店，也是跟家人隔離開，想伢子了就跟他視頻。
今天有點咳嗽，我老公說你咳就莫（不）去。不去我不放心，我必須去啊。我只是怕自己得了病傳染了其他人怎么辦。
其實大家都蠻理解，我們的共建單位江漢區司法局自己省著物資不用，還拉到我們這里來。希望大家對我們基層多理解，有時候的確是能力達不到。
武漢前幾天陰雨，這兩天出太陽了。立春了，希望春天快點來吧。
結語
冬將盡，春已至。
這場戰疫，需要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努力。
中國有那么可愛的老百姓，才是真的了不起。
萬眾一心！共克時艱！
春天來了！曙光在前！
（本文由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陳瑩瑩根據采訪內容整理）
